长江流域整个面积占中华人民共和国可利用水资源面积的54%,长江流域的GDP也占全国GDP的54%。
90%未经处理的工业污水、农药、化肥、生活污水直排江中,1秒钟污水排放量达3吨,年均污水排放量256亿吨。
长江干流60%水体遭遇不同程度污染,危及沿江500多座城市的饮用水。
长江上游地区森林覆盖率最高曾达60%至80%,目前为5%至7%,因此每年流入长江的泥沙达24亿吨。
1985年,长江口观测到126种底栖动物。2002年,只剩下52种。
……
以上是摘自“保护长江万里行”调研报告的一组数据。如果这样一组数字还不能够反映出问题的触目惊心,那么听到“十年后长江将崩溃”,我们作何感想?
自从华夏大地上出现文明,长江就像母亲一样哺育着两岸的人民。这条960万平方公里土地上的主动脉,曾经源源不断地给中国注入活力。人们无休止的榨取让她渐显疲态。当全国政协人口资源环境委员会和中国发展研究院共同组织了“保护长江万里行”考察队,对长江主要流域进行了调研后,却带回了一个令我们深深担忧的结果:长江的生态寿命只余下十年!这个结果被写成专题调研报告提交中央,引起了国务院的高度重视,保护长江一时成为全国性的焦点话题。
日前,《周末》对曾经参与这些考察活动的章琦(中国发展研究院执行院长、“保护长江万里行”活动的发起、见证、呐喊者)与单之蔷(《中国国家地理》执行总编、“问河”专辑的主要策划与创作者)进行了专访,揭开那让人触目惊心的一幕幕。
《周末》:过去,大众的目光一直聚焦在黄河、淮河的治理上。人们似乎太过相信长江“博大的胸怀”,很少有人担心它的健康问题。是什么触发了你关注长江污染的问题?
章琦:其实这源于偶然,当我留意到身边那些偶然发生的事情,并将它们联系起来,就成了一个必然的问题。2003年,我到江苏沿江的某个城市去考察。当时正值刀鱼旺季,然而市场上的刀鱼却是奇货可居,5000元都难买到一斤野生刀鱼。当地渔民告诉我,他在江上整整一个星期,只捕到了5斤刀鱼。我记得在此之前的两三年,绝对不会出现这样的状况,一两百元就能买到一斤刀鱼。这引起我的警觉,仔细地想一想,不止是刀鱼,长江很多名贵的鱼种都吃不到了。而现在水产市场里出售的,基本上是家养的。我开始意识到可能长江的水质在急剧地变坏。2004年10月,我回到家乡,得知三个亲友相继患食道癌、胃癌去世。我觉得他们的病与“水质的问题”是脱不了干系的,然而家人却意识不到,只怪“命不好”。
一江黄水向东流
《周末》:现在的长江与我们大多数人印象里的有多大差别?
章琦:记得20年前有首歌叫《长江之歌》,里面有这样一句歌词:“你用纯洁的清流,灌溉花的国土!”我想大部分人对长江的印象还停留在这句歌词上。实际上长江上游枯水期以前的确是一股清流。我是从小在长江边长大的,清澈的长江是我们游泳的最好去处。
不过现在这种美好景象已经不复存在了,成了“一江黄水向东流”。在重庆一带,水质恶化得尤其严重,长江的水就是蜡黄蜡黄的,含有大量泥沙,而嘉陵江的水则是蓝的。这倒成了当地的一道奇景:两江交汇处泾渭分明,一蓝一黄,分界线特别明显。当地人说,就在三年前,把脚伸进江水里还清晰可见,如今却很难办到,长江水质之差可见一斑。
上游已是如此,中下游也好不到哪里。上海长江入海口的地方,能看到的只是一江浊水。这些都拜沿江污水直排所赐。长江现在每年吞进的污水是256亿吨,算起来每过一秒,就有3吨污水被放入长江。目前长江的实际排污量已经远远超过了黄河和淮河,而大多数人根本就未意识到这一点。
有些流段的江面,用垃圾池来形容恐怕也不为过。仅三峡库区的生活垃圾堆存总量就达到了380万吨,工业固体废物堆存更超过3000万吨。汛期来临的时候,洪水将上游丢弃的垃圾冲到中游下游,在三峡江面,生活与工业垃圾、油类液体、死牛、死羊……白茫茫覆盖一片,成了白色污染带。污水排入长江尚能与江水融合,而这些固体垃圾漂浮在水面,遇到大坝就阻塞起来,最高竟然能达4米,严重影响到大坝的发电。长江干流总共有21座城市,而重庆、岳阳、武汉、南京、镇江、上海六大城市的垃圾污染带就已经占到了长江干流污染带总长的73%,污染问题尤为突出。
让我更加震惊的不是长江水质的污染,而是沿江居民淡薄的环保意识。在一些城市的河流中,受江水牵连,河水已经漆黑一片,偏偏有农民在此钓鱼。那里钓上来的鱼早就被剧毒物质污染了,别说是吃,就是闻一闻,那浓重的腐臭味都能让你的肠胃翻江倒海。可当地的老百姓很不以为然:管它呢,吃了没事,我常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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